當今美國社會的各種政治矛盾非常之多。針對醫改、移民改革等諸多政策,各派現在都吵得一塌糊塗。保守勢力和現政府矛盾深刻,茶黨(編注:指美國一種 無組織、無領袖甚至無具體綱領的民間政治運動團體。美國經濟一度低迷,失業率居高不下,普通民衆面對高稅負的壓力,這跟200多年前波士頓傾茶事件情況很 相似,所以民衆繼續前輩的抗爭,故起名茶黨)在全國各地發起集會,宣稱要把政府“討回來”。
聯邦和地方也常有鬧矛盾,最近,亞利桑那州出台一反移民法律,授權警察可以隨時檢查“疑似非法移民”,奧巴馬等聯邦官員公開反對。近日在報紙上看到 一則漫畫:一職員告訴聯邦官員,我們應該起訴亞利桑那州的反移民法律,聯邦官員稱:那對方起訴我們聯邦政府的醫改問題怎麽辦?隔三差五,我們還聽說得克薩斯政客叫囂:“別惹得克薩斯。” (Don’t mess with Texas。)惹火了他們會再次鬧獨立(得克薩斯以前是一獨立國家)。
拿起報紙看,似乎天下大亂,放下來看外面悄無聲息,老百姓的生活受到的影響並不大。但拜媒體報道所賜,國內親友有時候也會擔心。打電話回去,常聽到 這樣的問題:美國好像很亂嘛,你們沒事吧?我說這些政治上的爭吵,對我們影響不大。很多家庭合法持有槍支, 政見判若天壤,但平日裏該幹什麽幹什麽,倒也不是舉槍互射。
政治矛盾並未激化社會矛盾,這個道理不難理解。那麽社會矛盾爲什麽不威脅社會安定呢?近距離觀察下,我發覺其實可以借用中國以前解決上訪問題的語彙:信仰解決了一批,制度解決了一批,疏導言論解決了一批。另外,作爲一個法治社會,很多矛盾可以在法律面前得到化解,而不被激化。
宗教信仰讓不同背景和政見的人走到一起來,讓大家意識到各自面臨的問題,其實在更大的背景下,都是小問題,另外,它至少每周一次講道理,大到人的終極歸屬,小到如何解決夫妻鄰裏矛盾,能化解很多社會問題。它也在一個社區性群體之下,讓大家都意識到各自都有問題,也潛移默化地促成一些社會理解。總之, 在道德教谕上,美國政教分離,民進國退,國家基本上不包辦人心教化的事務,而是讓社會解決這個問題,事情反倒簡單。
在政治制度上如何化解人民內部矛盾,相信大家都已經看到很多,行家也有詳細論述,此處不班門弄斧。我總的感覺是,大家把矛盾和分歧擺到了明處,最終靠辯論走向理性,然後通過投票來決定。而如果這些矛盾藏起來,不讓人知道,就難保不出現偶爾會爆發出來的隱患。
廣開言論渠道爲什麽不威脅反而會促進社會穩定呢?舉一個例子:由于醫改方案通過,保守派勢力深覺挫折。我們這裏的報紙,幾乎成了專門反對奧巴馬的 “反動派”報紙。在保守陣營裏,有人甚至建議發動武裝力量,如果聯邦政府強行推進計劃,它會奮起還擊。這話公開發表出來,連保守勢力內部都給出了抨擊,本來還有些同情的人,看到報紙上對這些言論的辯論後,自己也覺得站不住腳,最終當然也成不了氣候。
言論開放的時候,當人可以暢所欲言的時候,很多言論可以相互化解。作家大衛·希姆(David Sim)曾借小說寫過:“在一個社會裏,如果不同的意見被壓制,這些意見會變得強悍有力……如果寬容異議,這些異議會迅速變得陳舊化,被視作粗暴簡單。” 正因這一奧妙,美國政府即便沒有憲法的約束,能夠去管制言論,他們也未必去管。
美國政府去管的,是那些實質性的社會矛盾和社會威脅。例如真有人磨刀霍霍要對抗政府,或是策劃威脅社會安全的恐怖活動,聯邦或地方政府則可在法律框架下,名正言順拘捕。但如果僅僅是言論,政府是無計可施的。連克林頓和奧巴馬,也只能在演說之中,警告不要過度渲染對抗政府,而不是直接去制止言論的發 生。
因此,報紙上就會有大量不同的聲音。不知道奧巴馬看不看報紙,如果看到我們這裏的報紙的話,評論版的兩個版面有很多是諷刺嘲笑攻擊他的。他自己也曾表示,沒有人喜歡聽到批評聲,但是這種批評和監督又是必不可少的。這得歸功于這個制度的先行者,那些有遠見卓識的人,他們願意把自己放到批評之下,從而開啓了而今這種輿論監督的良性循環。
不過作出這樣的轉變並不難,只需要把頭擡起來,看一看未來,再用未來的眼光看看當下即可。不久前我看了一部故事片《雨季將至》(Before the Rains),裏面講述印度獨立前,英國主人和印度仆人共同修一條道路,後來出現愛情、民族、個人的矛盾,印度仆人本有機會殺掉差點害死自己的英國人,但 是他放下了槍,給了對方一條生路,“你我都會逝去,但是這條路還會在。”
同樣,老一輩和我們這一輩都會逝去,但是留下的路還會在。問題是,留下的是一條艱難險阻的路,還是越走越寬的路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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